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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在江蘇省張家港港區(qū)碼頭，30個集裝箱貨柜整齊地碼放著，它們將回到出發(fā)地——荷蘭，帶著“肚子”里的數千噸生活垃圾。這只是南京海關近期查獲的特大固體廢物走私案中的一部分走私貨物。從去年底至今年3月，根據國際刑警中國國家中心局轉來的線索，南京海關先后查獲5起偽報品名走私進口國外城市垃圾案，共涉及進口城市垃圾4000余噸，抓獲犯罪嫌疑人7名。據悉，這是在海關總署開展“國門之盾”行動統(tǒng)一部署下，近年來南京海關查獲的江蘇省口岸最大走私固體廢物案。
隨著系列案件的查辦，一條從荷蘭到臺灣再到大陸的“洋垃圾”跨境走私“黑色鏈條”被摧毀，“洋垃圾”跨境走私的幕后推手也浮出水面——高達數十倍的瘋狂暴利。
“洋垃圾”走私掀開冰山一角
去年12月中旬，有關“洋垃圾”可能運抵張家港口岸的線索從荷蘭執(zhí)法部門傳遞到南京海關緝私局，這是中荷雙方聯(lián)手打擊廢物走私案件的首次合作。看到線索內容，南京海關副關長兼緝私局局長司永勝心中一揪。線索中提到的“生活垃圾等”屬于我國明文規(guī)定禁止進口的固體廢物，進境后將對生態(tài)環(huán)境及人體健康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害。此類固體走私廢物案件性質非常惡劣，一直是海關打擊的重點。南京海關緝私局立即成立專案工作組，進入待命狀態(tài)。
這批廢物可謂“毒深入骨”，在查獲這批“洋垃圾”的第二天，現場參與查驗、直接與這批貨物“親密接觸”的海關關員和緝私警察陸續(xù)出現了嚴重的上呼吸道感染和表皮感染的癥狀。如果這批“洋垃圾”順利流入我國境內，其對環(huán)境造成的損害不言而喻。經過，中國環(huán)境科學研究院固體廢物污染控制技術研究所派專家至現場進行固體廢物屬性鑒別，這些“洋垃圾”全部為城市垃圾，屬于國家禁止進口的固體廢物。南京海關緝私局立即對這30集裝箱貨物涉嫌走私廢物立案偵查，案件代號為“32.14”。
進口這些高污染的城市生活垃圾的是誰，作何用途，是否還有其他通過走私流入境內的“洋垃圾”，不法分子如何從中獲利？一連串的疑問在南京海關緝私警察心頭形成，這30集裝箱“洋垃圾”的查獲就如冰山的一角，更多的黑幕需要通過調查去揭開。“對這種禍國殃民的犯罪行為一定要狠狠打擊！”南京海關關長李多寬在聽取案情匯報后嚴厲指出。
據南京海關介紹，并非所有的廢物都禁止進口，相反我國每年會從國外進口大量的廢物。大部分廢物都是可再生資源，從廢物中獲取資源既環(huán)保又經濟。世界上許多國家都重視再生資源的回收與利用，每年也有大量的可再生資源貿易發(fā)生。以廢紙為例，回用廢紙給造紙企業(yè)帶來了節(jié)約投資、降低成本、減少污染、改善質量等很多好處，同時也有利于減少城市固體廢物處理負荷，減少森林原木的砍伐，保護生態(tài)與環(huán)境。
但是，廢物也并非全都是寶。仍以廢紙為例，在我國符合環(huán)境保護控制標準，雜質含量不超過1.5%的廢紙，像(廢碎)瓦楞紙、紙板以及廢報紙、雜志等都是允許進口的，而像(廢碎)墻紙、涂蠟紙、復寫紙等雜質含量高、利用率低、回收成本高、環(huán)境污染危害大的廢紙則被禁止進境。城市生活垃圾更是在禁止進境之列。在本案中，涉案企業(yè)正是利用國家有關政策，將禁止進境的城市生活垃圾偽報成允許進口的“廢舊報紙”非法走私進境。
跨境走私“黑色鏈條”被摧毀
經調查，這批“洋垃圾”是安徽合肥和普貿易有限公司向臺灣某公司購買。今年2月19日，南京海關緝私警察兵分兩路，一路奔赴上海虹橋機場，將準備入境的臺灣某公司臺灣籍負責人現場抓獲；一路趕往合肥調查取證，將涉嫌走私廢物罪的合肥和普公司經理耿某刑事拘留。
據臺灣某公司負責人供述稱，這30個集裝箱貨物以臺灣某公司名義向荷蘭Van Puijfelik B.V公司購買，購買后再銷售給合肥和普公司。他明知這些“洋垃圾”是我國禁止進口的物品，便與耿某合謀，采取偽報品名、偽造單證的手法向海關申報進口。荷蘭的供貨商自然也知道其中的貓膩，在海關緝私部門查獲的臺灣某公司與供貨商之間往來的郵件中可以看到，雙方詳細商討了廢物裝柜時如何在集裝箱門口堆放一至兩排合格廢舊報紙或廢舊瓦楞紙作為偽裝，意圖逃避海關監(jiān)管，表述直白露骨，氣焰囂張。
隨著偵查工作的深入，案件規(guī)模逐漸擴大。海關緝私警察發(fā)現并取得了確鑿的證據：荷蘭歐洲纖維供應公司曾于2011年10月將3批共2045.04噸城市垃圾出口至中國，3批貨物均通過臺灣某公司銷售。其中兩批共1521.66噸城市垃圾銷售給合肥圖騰貿易有限公司，從荷蘭鹿特丹港裝運至中國境內，于2011年12月偽報為廢舊瓦楞紙和廢舊報紙進口。另外一批524.38噸城市垃圾銷售給另外一家合肥緣江貿易有限公司，經荷蘭鹿特丹地區(qū)發(fā)貨，從比利時安特衛(wèi)普港裝運至中國境內，于2011年12月偽報為廢舊報紙進口。
南京海關緝私局立即對合肥圖騰公司和合肥緣江公司涉嫌走私廢物案刑事分別立案偵查，迅速抓獲兩家公司實際負責人崔某，一舉摧毀這一境外供貨商或中間商與境內采購商勾結的跨境走私城市垃圾犯罪渠道。這是一條境內外相互勾結、分工明確、運作熟練、國內集散迅速的犯罪鏈條，涉及荷蘭、臺灣和大陸三地的不法分子。
今年3月15日，在海關總署緝私局的大力協(xié)調和指導下，中荷執(zhí)法部門案件工作會談在張家港海關舉行，荷蘭駐華使館警務專員和海關專員到會。南京海關表示，這幾起固體廢物走私案件的偵破取得成功，是“國門之盾”行動開展以來，中荷兩國在打擊廢物走私案件方面取得的首次成功，截獲違法進口廢物數量之大、進口廢物品質惡劣、犯罪手法專業(yè)為近年江蘇口岸乃至全國罕見。
據悉，中荷雙方都高度重視該領域的首次執(zhí)法合作，希望以此為契機，探索和完善更有效的執(zhí)法聯(lián)動機制，通過與相關國家的執(zhí)法機關的配合，從源頭上嚴厲打擊這類惡性走私案件。目前，荷蘭相關執(zhí)法部門已對2名荷蘭籍嫌疑人開展了刑事司法調查。
背后推手是瘋狂暴利
在網絡搜索引擎“百度”中鍵入“洋垃圾”、“走私”等關鍵詞，得到的相關新聞信息有近6000條，相關網頁21萬多個。那么是什么讓“洋垃圾”走私如火如荼，讓這么多不法分子甘愿為之鋌而走險？《經濟參考報》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驅動不法分子走私“洋垃圾”的背后推手是暴利，數十乃至上百倍的暴利。
近年來，走私“洋垃圾”入境頻頻發(fā)生。2008年，姜某伙同他人商議從國外低價進口廢舊電池等“洋垃圾”，欲想在國內進行加工翻新后再販賣牟利。他向國外訂購了一個40尺貨柜的廢五金，并在其中夾藏了近14噸廢舊蓄電池。貨柜運抵福州馬尾港時，姜某等人以福州市某舊物資再生利用有限公司的名義申請報關，并偽報品名，被海關現場查驗發(fā)現并立案偵查。經查實，姜某等人先后從國外進口了5個貨柜廢五金，其中共藏匿廢舊電池57.53噸，電子垃圾17.46噸。
2009年，媒體曝光廣東省陸豐碣石年銷“洋垃圾”服裝上億件。不法分子從境外將廢舊服裝走私入境，然后通過加工進行翻新，以新衣服的形式對外銷售，從中牟取暴利；2010年，久居廣西南寧的馬來西亞籍華人葉某與東興市的黃某“合作”，取道越南走私廢舊固體“洋垃圾”。當110.42噸廢輪胎從東興海關入境時，被海關緝私部門查獲……
安徽合肥的兩家涉案公司走私進口境外城市垃圾的目的主要是在國內分揀后銷售牟利。他們從境外購買的城市生活垃圾價格極低，均攤下來每噸僅幾十元。等這些垃圾入境后，他們便組織工人進行分揀，從中分揀出極少量的紙、塑料等有價值物品進行銷售。譬如分選出的廢舊報紙售價達到每噸2000元以上，分選出的可樂瓶、礦泉水瓶等廢塑料售價每噸40000元以上，其利潤達到數十乃至上百倍。
不法分子牟取暴利的同時，卻沒有負擔起保護環(huán)境的責任。南京海關緝私部門調查發(fā)現，進口這些城市垃圾的公司，在將垃圾中有價值的成分分揀出后，其余絕大多數不可利用的城市垃圾則被丟棄。安徽的這兩家公司將這些垃圾直接流入當地的垃圾堆放、填埋場，不僅加重了當地的垃圾處理負擔，而且給我國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巨大污染。
根據我國《固體廢物進口管理辦法》規(guī)定，對于禁止進口固體廢物首先是由進口者或承運人在規(guī)定期限內將固體廢物原裝退回，進口者或承運人承擔相應責任和費用，進口者或承運人不得放棄有關固體廢物。6月1日上午，經過南京海關積極協(xié)調，來自荷蘭的30個集裝箱共計763噸的走私城市垃圾被全部裝船退運出境，預計7月上旬抵達荷蘭鹿特丹港，此系列案件中查獲的其它固體廢物將委托環(huán)保部門進行無害化處理，7名犯罪嫌疑人將在案件偵查終結后移交司法部門處理。
多方聯(lián)動機制仍需探索
南京海關緝私部門介紹，走私固體廢物案件涉及的手法越來越多樣，主要包括貨物藏匿，繞越設關地、偽報品名、低報價格等。2011年全國海關查處涉及進口固廢案1121起，重點走私貨物是廢金屬1.04萬噸、廢塑料1.6萬噸，其它固體廢物25.05萬噸，打擊走私固體廢物案件形勢不容樂觀。
《經濟參考報》記者了解到，世界上許多國家均重視再生資源的回收與利用，近年來我國固體廢物進口量日益增多，僅2010年，我國實際進口廢紙、廢塑料、廢五金等可用做原料的固體廢物就達4000多萬噸。市場預測，未來5年我國城市固體廢物的處理年平均投資會超過4000億元。
發(fā)達國家對再生資源的利用更為重視，但由于發(fā)達國家的勞動力資源價格比較高，而再生資源的拆解和分選大部分是需要手工分選，不適用大規(guī)模的機械化生產。所以發(fā)達國家對需手工分選的廢料的處理基本上是以出口為主，而對于可以機械化操作的廢料，則限制出口。
廢物的利用不僅可以減少城市固體廢物處理負荷，減少森林原木的砍伐，保持生態(tài)平衡，而且也能給企業(yè)帶來很好的經濟效益。回用廢紙對造紙企業(yè)有節(jié)約投資、降低成本、減少污染、改善質量等很多好處。據有關專家測算，利用1噸廢紙，相當于節(jié)約3立方米木材、1.2噸標準煤、600千瓦時電和100立方米水。可以少砍17棵大樹，節(jié)省3立方米的垃圾填埋場空間，還可以節(jié)約一半以上的造紙能源，減少35%的水污染。
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一些不法企業(yè)便想從禁止進口的垃圾中“淘金”。
為此，海關緝私部門加大了打擊力度。根據關區(qū)廢紙進口企業(yè)的資信情況和口岸動態(tài)，采取有效措施，強化通關、監(jiān)管環(huán)節(jié)的風險分析工作。重點關注資信低、進口頻次低的企業(yè)、異地非生產型企業(yè)以及首次進口企業(yè)，對其進口貨物實施重點查驗，保持打擊夾藏、夾帶、偽報進口固廢違法活動的高壓態(tài)勢。
在現場查驗中，包括集裝箱檢查設備進行X光機查驗，對機檢查驗發(fā)現有走私違規(guī)嫌疑的，開箱實施人工徹底查驗；對機檢圖像無法確定是否異常的(廢紙與廢塑料僅憑圖像較難區(qū)別)，由計算機“隨機挑箱”，實施機檢后人工查驗；對裝載進口固體廢物的運輸車輛，在進出海關監(jiān)管場所時須實施100%過磅稱重。
當然，由于固體廢物進口一般而言至少涉及境外裝船前檢驗、入境口岸檢驗檢疫機構檢驗、海關查驗及環(huán)保部門監(jiān)管等四個監(jiān)管環(huán)節(jié)。所以只有各環(huán)節(jié)各負其責，通力合作才能有效提高固廢進口的監(jiān)管效能。
在此次案件的偵辦中，南京海關積極探索多方聯(lián)動機制，于今年3月22日在南京召開了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江蘇省人民檢察院和江蘇省環(huán)保廳相關人員參加的廢物走私案件相關法律問題研討會，探討此類案件處置中的協(xié)作問題。4月24日，國家環(huán)境保護部固廢處相關負責人率領江蘇省環(huán)境保護廳固廢中心負責人、張家港市環(huán)境保護局負責人等一行6人赴張家港海關緝私分局，與緝私部門代表就走私進口城市垃圾召開業(yè)務研討會。雙方就案件中海關緝私部門查獲的境外城市垃圾處理、廢物進口許可證買賣等4個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會談，并對涉案城市垃圾退運處置方法達成共識，積極為涉案城市垃圾退運這一疑難問題難尋求解決途徑。
另外，海關與環(huán)保、質檢三部門在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行業(yè)標準的制定、進出口監(jiān)管方面也已開展了良好的合作，有效打擊廢物的非法走私。2011年，三部門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加強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和執(zhí)法信息共享的有關規(guī)定》，為進一步加強合作奠定了更好的基礎。
南京海關關長李多寬介紹，此次案件的辦理還實踐了國際合作，中國與荷蘭執(zhí)法機構開展了積極有效的合作，在案件線索共享、工作會談、后續(xù)處置等多個方面反復交流，努力達成一致。相信這種多方聯(lián)動的機制建立起來并日益成熟，一定能使“洋垃圾”走私無所遁形。
相關鏈接
鏈接一：廢紙進口加工經濟又環(huán)保
近日，《經濟參考報》記者走訪了地處江蘇省江陰市的新浩再循環(huán)紙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浩紙業(yè)”)，該公司通過正規(guī)廢紙進口渠道進口廢紙進行加工生產，有效節(jié)約成本，獲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
新浩紙業(yè)是一家注冊資本2.4億元的民營企業(yè)，公司擁有兩條關鍵設備均為世界一流廠商制造的廢紙漿和高檔涂布白板紙生產線，目前形成了年產15萬噸廢紙漿的生產能力和15萬噸高檔涂布白板紙的生產能力，板紙生產規(guī)模位列江蘇省第一。
據這家公司供應部吳英姿介紹，該公司的生產原料全部為廢紙，目前進口廢紙主要有混合廢紙和純報紙兩種類型。混合廢紙指報紙、雜志、書本等混在一起，進廠后要先進行分揀后才能投入生產，純報紙可以直接投入生產。這些廢紙首先按一定的工藝配比進行投料和打漿，然后進入造紙車間進行深度加工成形，生產為成品紙后進行嚴格檢測，最后切紙、整理、打包后銷售到消費者手中。
據企業(yè)測算，目前1噸廢紙進口價格大約為2000元人民幣，可生產成品紙1.03噸，每噸成品紙售價4000元左右。與用純木漿生產紙張的企業(yè)相比，資源再生企業(yè)由于利用廢紙進行再造紙，成本優(yōu)勢顯而易見。
據了解，利用廢紙作為再生資源，可大大節(jié)約資源和減少環(huán)境污染。據企業(yè)測算，按該企業(yè)年產15萬噸再生利用紙估算，一年就節(jié)省木材45萬立方米，節(jié)約原煤18萬噸，節(jié)電9000萬千瓦時。此外，眾所周知造紙行業(yè)是用水大戶，利用廢紙造紙則可以減少75%的空氣污染、35%的水污染和60%的水消耗，在降低環(huán)境污染的同時，也降低了污水處理成本，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經濟效益。
鏈接二：我國固廢正規(guī)進口渠道及禁止進口類別
根據相關規(guī)定，我國將固廢分為禁止進口類、限制進口類和自動許可類，分別制定目錄分類管理。進口屬限制進口、自動許可類固體廢物的，必須依法辦理固體廢物進口許可證，進口屬自動許可類固體廢物的，還應依法辦理自動許可手續(xù)。
對禁止進口類固體廢物，環(huán)境保護部、商務部和發(fā)展改革委、海關等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的《禁止進口固體廢物目錄》中有明確規(guī)定。
鏈接：[第一現場]“賣炭翁”欲變身“賣油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