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是本輪危機的重災區(qū)嗎?從表面上看似乎不是,因為亞洲持有美國有毒的金融資產數(shù)量十分有限,亞洲大部分國家還存在金融管制,它們或多或少起到了防火墻的作用。但是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因為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危機傳染的渠道大大地增加了。除了直接的債權與股權損益之外,危機還可以通過貨幣渠道、資金渠道和商品渠道在全球蔓延和擴散。不僅如此,只要我們對亞洲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加以剖析,就可以發(fā)現(xiàn),亞洲國家不僅不能在這場危機中獨善其身,而且在事實上已成為受到危機巨大沖擊和嚴重傷害的地區(qū)。 亞洲國家大都是出口導向型的國家,亞洲國家選擇這樣的經濟增長模式完全出于無奈。出口導向型的經濟增長模式是經濟不發(fā)展的必然結果。既然如此,亞洲國家當然就沒有理由在目前的情況下放棄這樣的增長模式。然而問題就在于,在這樣的增長模式下,亞洲將會面臨怎樣的風險呢?如果做一個簡單的概括,大致上會面臨以下風險: 第一,是對美國出口的高度依賴。盡管國際自由貿易體系一直在發(fā)展,但是,國際市場的實際空間仍然是有限的,這是因為全球統(tǒng)一的大市場受到了區(qū)域主義的分割。比如歐盟的發(fā)展就使得歐洲市場變得越來越內部化。正因為如此,亞洲國家就不得不高度依賴于美國這個世界最大的順差市場。 第二,是對美元的高度依賴。對美國出口的依賴與長期的順差貿易,使得亞洲國家積累了大量的美元儲備,并導致本幣成為一種被參透的貨幣,即大量的貨幣供給來源于外匯占款發(fā)行。因此,從貨幣結構上看,亞洲國家實際上處在美元區(qū)內,并不具備獨立的貨幣定價權。 第三,是對美國金融的高度依賴。為了趕超先進的工業(yè)化國家,亞洲國家大都采取了主辦銀行制度來動員和配置有限的金融資源,從而扼制了金融市場的發(fā)展,以致當經濟增長、貿易順差和儲備增加時,不能有效地使用這些金融資源,而只能通過購買各種各樣的美元資產來保值和增值,從而導致亞洲國家對美國金融的高度依賴。 因為有了以上三種依賴,亞洲國家的經濟周期便逐漸與美國趨于同步化,以致美國經濟的任何變化都會迅速地傳導到大多數(shù)亞洲國家。在本次危機發(fā)生之前,美國經濟周期波動主要是通過商品渠道與貨幣渠道傳遞到亞洲國家的。但是,這次危機的情況有所不同,因為危機發(fā)生在經濟全球化和國際金融市場高度一體化的時代,所以,不僅危機的傳遞渠道增加了,而且其傳遞過程中的沖擊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新增加的傳遞渠道就是資產價格渠道,而危機的沖擊力之所以會變得無比巨大,就是因為在渠道增加的同時,資本的流動性也因為經濟全球化與國際金融市場一體化而大大增加了。正因為如此,今天的亞洲正在同時面臨三個方面的沖擊:第一,是來自于金融渠道的沖擊,即由美國資產價格的持續(xù)下跌而導致的亞洲海外資產的嚴重縮水與國內資產價格暴跌的沖擊;第二,是來自于貨幣渠道的沖擊,即美元的持續(xù)降息和貶值造成的亞洲國家貨幣被迫升值的沖擊(少數(shù)國家則因經不住打擊已經出現(xiàn)了本幣對美元大幅貶值的現(xiàn)象);第三,是來自于商品渠道的沖擊,即美國次貸危機后,美國居民需求大幅下降所造成的、對亞洲商品進口需求的驟降。面對這樣三個方面的沖擊,亞洲事實上已經成為本次危機的重要受害者。 面對危機的沖擊,亞洲應當如何應對呢?首先,我們必須接受亞洲國家并非世界經濟增長中的主導國家這一事實;其次,我們還必須清醒地認識到,亞洲事實上處在美元區(qū)內;最后,我們還必須承認亞洲國家的經濟仍然處在內需不足以平衡產出的發(fā)展階段。只有承認以上三個事實,也就是所謂的約束條件,我們才能找到應對危機的有效方法。 從這樣三個約束條件出發(fā),從短期來看,亞洲國家的當務之急就是:加強對資本流動的控制,防止資本外逃帶來貨幣與金融危機;穩(wěn)定國內資產價格,防止資產負債表的進一步惡化;穩(wěn)定匯率、保持利率平價、調整稅率平價,保持出口暢通,防止基本面的進一步惡化;參與美國救市,確保存量美元儲備的安全。從長期來看,亞洲國家由于面臨內需不足的約束,貿易失衡的調整實際上是沒有彈性的,因此堅持貿易促進的政策仍然是必需的,并且還應當與世界各國一道,堅決反對各種形式的貿易保護主義;從亞洲國家在貨幣與金融上高度從屬于美國的事實出發(fā),理性的選擇應當是與國際社會一道,迫使美國控制美元的發(fā)行數(shù)量,其方法就是敦促美國大幅削減其財政赤字;最后,亞洲國家可以做的事情是加強區(qū)域合作,盡可能地發(fā)掘亞洲地區(qū)內部的增長潛力。 總之,對于一個發(fā)展中的亞洲來說,其基本的策略應當是:繼續(xù)搭美國和美元的便車,更加充分和有效地推進市場力量的發(fā)展,以及有利于市場發(fā)展、并可降低外來沖擊的政府干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