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熱播的大型美食類節(jié)目《舌尖上的中國》,開篇字幕上提到的美食總顧問有兩位:沈宏非和蔡瀾。沈宏非的文字讀過不少,但是關(guān)于美食的不多,上次讀他的書還是情感專欄,嬉笑怒罵,作為一個新派美食家,有點不務(wù)正業(yè)。蔡瀾先生更不用提了,說他是美食家是屈才,曾經(jīng)供職于邵氏電影公司,是電影制片人,是監(jiān)制,是編劇,是商人,美食家更是副業(yè)。不過,想想這樣兩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不是專職的美食家,可想而知,現(xiàn)如今其他的美食家又都是什么貨色。 汪曾祺曾經(jīng)編選過作家談吃的系列文章。他四處組稿,編到最后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這些美食家寫文章,談大菜和名菜的越來越少,談小吃的越來越多。究其原因,一個是名菜大菜不好寫,山東的蔥燒海參,只能說是蔥香撲鼻而不見蔥;蘇州松鶴樓的乳腐肉,只能說嫩的像豆腐一樣;四川的樟茶鴨子,只能形容鴨肉酥爛,有樟樹茶葉香;鎮(zhèn)江的刀魚,只能說鮮!這些名菜吃下去容易,想繪聲繪色描繪出來就太難了。還有一個原因,現(xiàn)在的美食家,沒幾個是真正懂吃的,美食家看著下筆千言,洋洋灑灑,大都是抄古書、述菜譜,掉書袋而來的,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吃貨,沒有切身的美食體驗。說白了,其實就是囊中羞澀,吃不起,美食家一般都是寫完美食專欄,然后自己煮碗面,吃點豆腐,湊合就打發(fā)了。 想想那些老派的美食家,梁實秋、唐魯孫、汪曾祺、王世襄、逯耀東,哪一個不是吃有淵源。不說別人,經(jīng)常看蔡瀾先生的美食節(jié)目的觀眾都知道,他幾乎熟悉世界各地的美食,每到一個地方都去菜市場了解行情,而且廣結(jié)好友,各種膚色的大廚認(rèn)識一大把。沒有這種吃遍寰宇的經(jīng)歷,沒有這種嘗試各種菜式的經(jīng)驗,怎么能配稱美食家。還有唐魯孫,滿洲旗人,皇族貴胄,官宦世家出身,平素接觸到的基本是前朝遺老,北洋貴游,如梁鼎芬、袁寒云之輩。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吃貨,豈是那些整天混跡于街頭小館,二兩小酒,三串烤腰子就輕易打發(fā)的美食家能望其項背的呢? 就這樣的貴族出身,唐魯孫還不敢稱美食家,只說自己是個饞人。可是這樣的饞人,羞死那些整天抱著袁枚的《隨園食單》翻譯成大白話的美食家。真正的美食家要能吃,會吃,好吃——最重要的還要會記錄,有良好的文化素養(yǎng)。看《舌尖上的中國》,想起那些老派的美食家,即使他們的時代已經(jīng)沒落,他們身上也承載這一個過往時代對美食精致而細(xì)膩的幻想。他們筆下描述的那些美食,凋零的早已化作塵泥,保留下來的也早已面目全非。但仍然能感覺到文字的生命,那些用生命感悟出來的對美食的熱情,一直停留在我們的唇齒之間,令人回味不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