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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9 作者:湯禎兆 來源:第一財經(jīng)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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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少日本文學作品對歷史的詮釋十分引人關注。中島京子的《小小的家》及百田尚樹的《永遠的0》,提出兩條截然不同的歷史詮釋之路。兩部作品最近均改編成電影上映。前者由山田洋次執(zhí)導,在港公映時名為《東京小屋》,女主角黑木華在今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上勇奪影后殊榮。后者則由山崎貴執(zhí)導,去年年底在日本公映,上映兩天便有約四十三萬觀眾入場觀影,收入瞬即突破五億日元,連續(xù)八周高居票房成績的第一位。前者在國際影展揚威,后者在日本本土熱映,而兩者分別從側面及正面處理了日本戰(zhàn)時不同人的生活面貌,值得對照審視。 所謂正面和側面,可先從小說的內(nèi)容梗概來交代。 《小小的家》以一名日本戰(zhàn)時的女傭經(jīng)歷為線索,從側面勾勒尋常人家普通百姓的現(xiàn)實經(jīng)歷;《永遠的0》則以一名虛構的“零戰(zhàn)”戰(zhàn)機機師事跡為綱,正面處理戰(zhàn)爭對前線士兵的身心折磨,最終以他們需要犧牲性命為國捐軀作結。兩段戰(zhàn)時經(jīng)歷,在小說中加以交代的手法各有不同——前者透過女傭多晚年的筆錄即回憶錄自白;后者則由健太郎及慶子姐弟逐一去探訪外祖父的舊時戰(zhàn)友,從不同人口中一點一滴重新拼出外祖父的形象來,當中甚至出現(xiàn)前后矛盾的對立。 兩者的重構方式,均牽涉對歷史的真?zhèn)蔚馁|疑。 《小小的家》中,多紀最疼愛的外甥健史一方面鼓勵她撰寫個人回憶錄,同時又對憶述不斷提出反論,甚至有時言辭上按捺不住,直斥姨媽“不要作出任何美化!”健史的依據(jù)是,多紀筆下的“小確幸”中產(chǎn)生活幸福氣息,與當時日本已進入戰(zhàn)爭階段的社會狀況并不契合,他不時提出歷史資料來加以證明。與此同時,多紀亦據(jù)理力爭,強調(diào)自己記憶確鑿,全無美化及修飾歷史之情,作為傭人對社會及戰(zhàn)爭形勢也沒有直接的認知,一切僅憑生活情境上的變化,從而客觀交代微末的歷史細節(jié)。 而在《永遠的0》中,健太郎及慶子一方面從外祖父的戰(zhàn)友口中,得出他是一名膽小鬼的反面印象,因而感到蒙羞,甚至想半途而廢中止采訪。而在探訪的過程中也遇到拒絕回應分享的情況,原因正在于姐弟的既定偏見,沒有再說明的必要。這當中,正好帶出對歷史真相如何詮釋及理解的分歧差異來。 小說中,百田尚樹為慶子安排見了一名上司高山,他正好代表了現(xiàn)代人把特攻隊的成員視為今天的恐怖分子的觀點闡釋者。簡言之,就是兩者的共同處在于為了國家的利益,可以放棄生命把對方置于死地的狂熱分子。電影中,山崎貴刪去了高山這一角色,但他深知以上質疑在原著中的重要性,因為它正好反映出今昔不同人對戰(zhàn)爭態(tài)度的相異看法。因此他增加了原著中沒有的一幕,健太郎與一眾舊日同窗在高級食肆結識女伴的聚會中,由友人之口提出了以上的質疑,最終則由健太郎激烈地表示不認同拂袖而去作結。 山崎貴除了保留小說中的重要片段精神外,在改編的過程中也引出另一含意──原著中對高山作出嚴正批評的是舊軍人武田,但電影中則改由健太郎肩負此責,簡言之,即表明健太郎已明白了戰(zhàn)爭中外祖父的心境,從而突破了時代隔閡,而尋找中獲得由死者延伸出來的生命動力。 一提及歷史真?zhèn)危簧偃藭⒓赐χ毖酚薪槭碌剞q論。即使對于《永遠的0》,宮崎駿也提出不公開點名的批評,矛頭同樣直指向與“零戰(zhàn)”相關的內(nèi)容,認為是憑空想象以及捏造出來的戰(zhàn)爭神話。對于宮崎駿的責難,在此不深入分析,而且他也沒有明言解釋所謂“憑空想象”的部分。 大部分人均忘記了,從現(xiàn)在去回溯歷史,即使從所謂的戰(zhàn)爭參與者口中道出,其實也不過是一種角度及某一立場。今時今日重新審視的意義,關鍵一定在如何重新詮釋歷史的態(tài)度,前提是彼此依據(jù)客觀的歷史史實。 《小小的家》及《永遠的0》的重心,均在于對歷史新詮釋的態(tài)度上。前者先由個人的回憶錄與記錄戰(zhàn)爭書籍內(nèi)容上的出入,勾起表里不一的斷想,由此觸發(fā)大家對歷史“秘密”的思考。后來交代多紀收起女主人本打算送給情人的情書,便顯得立體多姿,讓讀者產(chǎn)生多重的解讀聯(lián)想,而把人生面相的復雜性表現(xiàn)出來。背后的含義正是說,歷史的思考可以有不同角度的多重切入,一切視大家的視點及掌握素材齊備與否而定。 《永遠的0》的本質也大同小異,更加通俗顯淺。慶子及健太郎通過不同的采訪經(jīng)歷,一再修正原有的既定認知立場,而在更新對歷史詮釋的過程中,創(chuàng)作人同樣帶來另一焦點──就是細心的歷史探尋者,反過來會得到較原有歷史親歷者更精微的體悟。在《永遠的0》中,連健太郎外祖母也不知是誰把她從黑道大哥手中拯救出來,但健太郎卻心中有數(shù),知道應是今天已成為黑幫龍頭的景浦所為。 從兩本小說里,大家應該可以看出互相牽連的不少趣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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