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三十年,日本從來沒有在美國沒有開綠燈的前提下對匯市進行大幅干預。100-105恐怕是美國能夠忍受的上限。”
美銀美林全球利率和匯率研究主管吳大衛(wèi)對本報表示。
日元在風口浪尖上亦步亦趨。
5月3日,美元兌日元匯率止跌回升逼近98關口,不過市場上質疑日元貶值后勁的聲音也不少,此前美元兌日元兩次沖擊100大關均告失敗。
5月2日,日本央行公布4月初貨幣政策會議紀要,顯示央行內部對新行長黑田東彥倡導的大規(guī)模“量化與質化雙重寬松政策”存在分歧,有人反對為實現(xiàn)2%通脹目標設定兩年期限的觀點,稱將引發(fā)較大風險,也有人表示大規(guī)模貨幣寬松政策可能損及貸款和機構投資者的回報。
這些反對言論印證了目前的市場反應:黑田東彥雄心勃勃的通脹目標才剛剛設定,能否按期圓滿完成仍有變數(shù),市場更加謹慎對待,日元的貶值空間已經不大。
自從去年10月中旬至今,美元兌日元匯率從原先的75附近一直躥升到95附近,而從去年11月日本眾議院大選至今,日本股市指數(shù)上漲了近六成。截至發(fā)稿,美元兌日元匯率在97附近。
美銀美林全球利率和匯率研究主管吳大衛(wèi)(David
Woo)向本報記者表示,按照歷史數(shù)據(jù)與市場對通脹預期的消化,目前看來該匯率上升最多到達100-105附近,上升空間與三個月或者半年前的預估均不相同。
他預期今年內美元兌日元匯率將在95附近收官,而明年底可能在98附近。
由于黑田東彥制定了2015年前達到2%通脹的目標,近兩年內量化寬松政策料將難以根本上得以更改。但問題是,日本央行內部以及國際社會是否會耐心給日本兩年時間,以干預匯率為成本提振其國內經濟?
黑田東彥的寬松時間表
4月26日,日本央行的最新利率決定顯示,維持推行的“量化質化寬松政策”不變,即每年增加60-70萬億日元,在未來兩年將貨幣供應量擴大一倍,繼續(xù)執(zhí)行每月購買超過7萬億日元國債資產的計劃。
同時,黑田東彥明確了其實現(xiàn)2%通脹目標的決心,提出在2015年前實現(xiàn)該目標。
但當天公布的數(shù)據(jù)卻顯示,日本3月核心CPI同比下滑0.5%,扣除食品與能源價格后核心CPI同比下滑0.8%。黑田的提振通脹率的宏偉藍圖至今還沒有在實際數(shù)據(jù)中顯示出積極的跡象。這很可能使得日本央行更加急切地推行寬松政策,迫使日元進一步貶值。
自從今年初安倍晉三點將黑田東彥之后,日本央行的寬松貨幣政策攪動了全球匯率市場。
日本已經在過去15年內經歷了持續(xù)的溫和通縮,如果按照GDP平減指數(shù)(GDP
deflator),通縮更是持續(xù)18年之久。安倍在任命黑田東彥及其兩名副手之時,就給予五年任期的時間,希望央行承擔起結束通縮的使命。
與此前一任央行行長白川方明不單純依賴貨幣政策提振經濟的想法不同,黑田接過任命之后,則為自己立下了更加激進的時間表:兩年之內通過大量日本國債購買計劃,使得貨幣供應量翻倍,同時購買更多風險資產,將國債平均持有時間從目前的三年不到增加到七年之久,終止之前較為婉轉復雜的資產購買計劃,全面調整央行持有的資產結構。
“黑田東彥明白,成功的關鍵是告訴公眾與市場明確堅決的信息,他對于央行有足夠的工具制止通縮有信心。通過足夠激進的政策行動來為央行建立信譽。他很清楚,他不僅要能夠調動公眾的通脹預期,同時也必須這么做。”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的首席經濟學家保羅·謝阿德(Paul
Sheard)表示。
如兩年內不出意外,黑田東彥的貨幣政策方向料將不會改變,但日元的走勢并不會像前者那樣明朗。
“我們比市場更加懷疑日本QE的有效性,尤其在日本的利率如此低的情況下。鑒于日本國內的這些情況,包括市場已經在價格中注入了通脹預期,我們不認為美元兌日元將持續(xù)走高。”吳大衛(wèi)表示。
他表示,盡管日本政府恐怕認為美元兌日元達到100-105左右較好,但一旦達到97或者98,就已經在未來幾年內將2%的通脹預期加入市場價格當中去了,而一旦匯率下降,更多的寬松政策恐怕會出臺。
因此,如果說短期內日元貶值空間已經有限,那么在更新一輪寬松政策的促進下,其發(fā)展趨勢將難以捉摸。
安倍的“經濟三部曲”
除了貨幣政策之外,日本的“經濟三部曲”計劃的后兩步,也將對日元走勢產生重要影響。
日本政府近來的諸多決定表明,安倍希望通過多個政策的配套實施,來降低外界對于日元貶值的長期擔憂。
日本財長麻生太郎在4月中旬舉行的世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春季年會上多次公開重申了安倍的經濟振興時間表,其中麻生自己掌控的是財政政策改革。此外,安倍政府還提出了長期防止不良通脹的第三步,即進行經濟結構性改革。
“我們并沒有建立一個大政府。日本的情況較為復雜,當私人部門在通縮情況下不愿意花銷而只儲蓄,政府必須作為‘最后貸款人’出現(xiàn)。”他表示。
麻生特別提到了在2012財年,日本政府加大對公共基礎設施的投資,并針對購買固定資產擴大國內投資的企業(yè)進行減稅等策略,他強調,日本這么做不是為了加強出口,而是為了激發(fā)國內需求。
但這些政策承諾的前提是成功上調消費稅,增加財政收入。日本將經歷較長時間的財政緊縮。
根據(jù)去年8月安倍上臺前通過的法案,2014年4月前日本國內消費稅將從5%提增到8%,2015年10月調增至10%,這在增加財政收入的同時,對于國內需求將產生一定的抑制作用。對此,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表示,將會在今年10月前后做出最后決定。
同時,日本政府目前釋放的信息是,將根據(jù)今年6月的經濟運行情況制定具體的中期財政調整計劃,其目標將堅持到2015年度,實現(xiàn)中央和地方政府基礎財政收支赤字比2010年度減半,在2020年度前實現(xiàn)盈余。
對此,日本國際合作銀行首席執(zhí)行官渡邊博史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年中的稅收調整是一個信號。不過由于日本有較高的個人所得稅率,因此不需要像歐元區(qū)那樣滿足那么嚴苛的緊縮條件,但增值稅調整到16%-17%還是合理的。”
他預期,一旦稅收調整,2到3年之后可以再來看實施成果。
如果財政政策的合理調整能夠有效提振經濟,那么日元匯率的貶值勢頭也將得到有效遏制,但目前市場對于該中期財政計劃仍然持觀望態(tài)度,日元長期內的大幅貶值風險猶存。
“目前不清楚的是,安倍內閣是真的想要立刻結束通縮,同時大膽使用貨幣與財政杠桿,還是說僅僅希望為去年8月通過的增加消費稅法案提供必要的前提條件,運用寬松貨幣政策為財政緊縮鋪路,從而對抑制通縮平添障礙。”謝阿德表示。
吳大衛(wèi)表示:“現(xiàn)在是測試日本政策制定者決心的時候,但我認為他們的決心目前還太不成熟。”
美國的容忍底線
日本顯然在剛過去不久的G20會議上成功施展了公關之術,博得國際社會的理解,但日本心里很清楚,一旦日元貶值的勢頭超過了容忍范圍,則各國的口誅筆伐將紛至沓來。
“日元現(xiàn)在貶值幅度已經很大,因此實質性的繼續(xù)全面貶值在政治上并不可行。從美國的角度來看尤為嚴重,中國實際上對日本的牽制還小一些。”吳大衛(wèi)說。
在此前世行與IMF的春季會議期間,日本成為眾矢之的。盡管IMF總裁拉加德一再表示日本目前的貨幣政策合理恰當,但包括中國與美國在內的主要國家均直接譴責,日本的這一做法將可能引起競爭性貶值。
洛克菲勒公司(Rockefeller & Co.)首席股票策略師張致銘(Jimmy
Chang)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對于日元貶值預期的加劇,將導致大量資金從日本流入其他市場,推升其他發(fā)達市場和新興市場的金融資產價格——包括債券、股票和房地產等,同時日元貶值也會對日本出口競爭力帶來提增,對其競爭對手不利。”
在G20會議前夕的4月12日,美國財政部向國會提交的最新一期《國際經濟和匯率報告》中點名批評日本,認為日本不應采取針對別國的日元“競爭性貶值”政策,并表示美國將密切關注日本當局大規(guī)模資產購買貨幣政策。
但4月20日G20會議后美方的聲明則僅僅強調,盡管目前資本流動和宏觀審慎政策需要得到運營,但是它們不能替代必要的宏觀經濟調整,并沒有直接將矛頭指向日本。
除了強調和美國的聯(lián)盟姿態(tài)之外,日本還在G20期間著重強調了本不屬于主要話題的跨太平洋伙伴協(xié)議(TPP)。
今年3月,日本聲明加入TPP談判。就在G20前一周,美日兩國就加入談判前的一些問題達成一致,美國同意日本加入貿易談判。“我很高興地看到我們目前走在對的道路上,加入談判。”麻生太郎表示。
對此,獨立分析師李彼得(Peter
Lee)表示,日本對加入TPP談判表現(xiàn)積極的信號十分及時,確保美國對日本的量化寬松政策有較大的容忍度。
實際上,加入TPP后,日美之間的貿易流通程度將大幅提高,受匯率政策的牽制則減小。
不過,美國并非完全沒有底線。
“在過去三十年,日本從來沒有在美國沒有開綠燈的前提下對匯市進行大幅干預。100-105恐怕是美國能夠忍受的上限。”吳大衛(wèi)表示,“全球增長目前都不強勁,我們多少仍然在零和狀態(tài)之下,美國當然希望日本的政策不是貶值日元,而是振興日本經濟。一旦超過105,將會產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