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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盟終于達成協(xié)議，拿出7500億歐元救助希臘。歐美股市一度聞風上揚。利好消息是希臘不會破產(chǎn)。
其實，“破產(chǎn)”這個詞用于國家會引起歧義。企業(yè)也好，個人也好，如果還不起債，那就必須申請破產(chǎn)。如不愿申請破產(chǎn)，債主會要求法院對其強制清算。企業(yè)破產(chǎn)還有可能重組，而清算就是被拆賣，相當于被抄家。但國家不同，國家欠債不還，不能強行拆賣國家，國家享受主權豁免，除非得到有關國家的認可，法院對其沒有管轄權。國家之間討債只有一個辦法：用武動粗。歷史上，此類事可以舉出不少，但換在今天，就不能蠻干了。今天所謂的國家破產(chǎn)，也就是賴賬，而且賴了便賴了，唯一的后果就是以后舉債比較難。阿根廷就因為賴了不少債，國際上舉債的利率通常是7%或8%，但若阿根廷出來舉債，不管是國家舉債還是企業(yè)舉債，利率便高達20%左右。
歐盟救希臘，主要是救歐元，救他們自己。德、法的銀行中有不少希臘的債主。歐元還直接關系歐盟的命運。歐盟被視其為二戰(zhàn)后歐洲避免大亂的成功范例。法國總統(tǒng)薩科奇威脅過，如果德國總理默克爾放棄歐盟的救援計劃，法國將退出歐盟。結(jié)果德國妥協(xié)。無論如何，歐元和歐盟是德國成為歐洲超級大國的重要支撐點。
美國人也欠了很多債。有種算法，兩年內(nèi)美國的債務將達到其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的140%，那還只是聯(lián)邦政府的債務，不包括州政府欠的債。但美國不需要賴債，美元仍是許多國家的外匯儲備貨幣，所以開動印鈔機，稀釋美元即可。美國還有很強的企業(yè)。有句行話，說美國有市場縱深。所謂市場縱深，就是有錢的意思。
日本人欠的債也不少，但主要是欠內(nèi)債，所以壓力較小。20世紀末賺了不少錢，現(xiàn)在淺斟低吟，靠吃老本日子過得還不錯，有半個寓公的意思。日本為什么不著急？美國人、中國人都為他們著急，批評日本朋友搞通貨緊縮。我覺得，日本人真是不用著急。龜兔賽跑，跑在前面的人總會犯錯誤，而這個時候珍惜財富要比創(chuàng)造財富更加重要。
各國政府爭相發(fā)放救助資金，你追我趕、熱火朝天，后果堪憂。2008年９月，美國政府提交總額7000億美元的金融救援計劃，要求政府賦予廣泛權力購買金融機構(gòu)不良資產(chǎn)，以阻止金融危機加劇。同年，日本政府有2750億美元刺激方案，而且向每一戶四口之家提供600美元。斯坦福大學經(jīng)濟學教授約翰·泰勒撰文驚呼，“央行正在失去其信譽。”
通貨膨脹這只猛虎已悄悄到了門外。中國居民消費價格（CPI）4月同比上漲2.8%，創(chuàng)下2008年11月以來的新高。北京房價同比漲14.7%，漲幅連續(xù)10個月擴大。5月，北京四環(huán)五環(huán)間期房均價首破2萬，四環(huán)內(nèi)期房均價3.4萬元。這種非理性房價并不完全是貪婪造成的，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恐嚇，人們害怕貨幣貶值。畢竟，為刺激經(jīng)濟海量貸款，錢要有個去處。糖果都交到了孩子的手里，你讓別吃，那是不太可能的。還有，美國那么多的壞賬，不用通貨膨脹來稀釋能行嗎？也不只是美國的問題：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的政府公開表明，他們保證遏制通貨膨脹。政治家們可以有許多許諾，但沒有表示要遏制通貨膨脹。
最要命的是，歐美各國金融救護計劃和經(jīng)濟刺激計劃，是一種傾向掩蓋了另一種傾向。金融救護計劃和經(jīng)濟刺激計劃都是要保增長。增長固然重要，但對西方國家來說，更重要的是節(jié)衣縮食：好日子時候的錢有很大一部分是虛高，而實際增加的那部分大多已被銀行家們分走了。西班牙要削減公務員薪酬的5%，總理還出來做思想工作，要公營部門的雇員識大體、顧大局。奧巴馬也不敢真讓美國人過緊日子，他一直安慰大家，對年收入25萬美元以下的家庭，他是不會加稅的。金融救護計劃也好，經(jīng)濟刺激計劃也好，并不解決根本問題，只是把問題往后推，推給下一代。
節(jié)衣縮食自然是件難事，希臘還因此激成事變，鬧出人命。可能是因為貧富不均，難以服眾。大難臨頭，卻仍然不能同舟共濟，前途如何會光明？金融救助不是定點救助，錢最后轉(zhuǎn)了一圈，又到了富人那里。今年首季，高盛盈利35億美元，較去年同期翻了一倍。美國救助了華爾街兩年多，可救來救去，也沒救出什么名堂，有時候還越救越糟。美國經(jīng)濟仍然舉步維艱，甚至還有可能重新陷入衰退。那些銀行被救活之后，又繼續(xù)害人。而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中、小企業(yè)，卻仍然無法拿到資金。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兼職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