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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理查德·H·泰勒
卡斯·R·桑斯坦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
作為“奧巴馬枕邊書”的《助推》,它究竟是一本什么書呢?
該書宣稱,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所有事關健康、財富與快樂的最佳選擇,它都能幫你——一個很偉大的目標、一個很美好的愿景,難道不是嗎?然而在我看來,這本貌似“決策參考”、“行動指南”的書其實由兩個獨立的部分組成:行為經(jīng)濟學普及+政治理念主張。
表面上看,這本書充斥了行為經(jīng)濟學的知識點、方法論,并在此框架下教導人們?nèi)绾胃玫剡x擇。例如,如何為孩子選擇學校?如何設計更好的信貸方案?如何制定恰當?shù)睦碡斢媱潱咳绾螌崿F(xiàn)節(jié)能減排收到成效?如何改善現(xiàn)有醫(yī)療體系?如何促進器官捐獻?以及如何打造更人性化的社保體系?但這些都不是《助推》的重點,當作者有意將“自由主義還是溫和專制主義”與“助推:真正的第三條道路”列為該書一首一尾兩個章節(jié)時,誰都讀得出他們的意圖:應當確立這樣一種制度,它不僅能幫助現(xiàn)實中那些受理性偏見、容易犯錯的人做出更好的選擇,同時,又不會剝奪人們自由選擇的權利。
在書中,這樣的主張即被稱為“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其簡稱就是“助推”。“我們所推薦的是‘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因為私人和公共選擇設計者所做的并不僅僅是要極力追蹤或者實現(xiàn)人們所期待的選擇,他們更加刻意追求的是通過改變?nèi)藗兊男袨榉绞綇亩顾麄兩畹酶谩K麄兪褂玫氖且环N助推。”“我們在書中所使用的‘助推’一詞,指的是在這種選擇體系的任何一方面,都不通過強制的方式,而是以一種預言方式去改變?nèi)藗兊倪x擇或者改變他們的經(jīng)濟動機及行為。”很湊巧的是,這又是一對看似毫無關聯(lián),實為同義反復的概念,就像之前“行為經(jīng)濟學普及”與“政治理念主張”混搭的一樣,它們也被一道放進了《助推》。
所有的一切跟作者的組合有關。理查德·H·泰勒是“現(xiàn)代行為經(jīng)濟學和行為金融學領域的先鋒經(jīng)濟學家”。2002年諾貝爾經(jīng)濟學得主丹尼爾·卡尼曼曾將自己的獲獎歸功于泰勒的貢獻,說他是首個提出將心理學納入經(jīng)濟學討論中并衍生出行為經(jīng)濟學這一學科的開山鼻祖。而與泰勒合作寫出《助推》的另外一位是來自哈佛大學法學院,被稱為“這個時代最頂尖的、涉獵領域最廣的、被引用做多的、影響力最大的法學家”卡斯·桑斯坦。他曾任職于美國司法部、美國國會司法委員會和馬塞諸塞州法院,其研究領域包括政策管理、憲法、環(huán)境法、經(jīng)濟法、網(wǎng)絡法、行為經(jīng)濟學等等,據(jù)說,他在其中任何一個領域的成就都足以讓他成為當今最偉大的學者之一。不過,目前桑斯坦更重要的身份是奧巴馬政府信息與規(guī)制事務辦公室主任。
如今,這個身為經(jīng)濟學家做學問的泰勒與那個作為法學家搞政治的桑斯坦走在一起,聯(lián)袂推出《助推》,其自然集合了兩位“大人物”(不管是在經(jīng)濟學領域,還是在法學領域,抑或是在政治領域)的立場、觀點、價值和抱負——在這個意義上,或許也就說明了《助推》究竟是本什么樣的書,以及解釋了它為什么會呈現(xiàn)出“混搭”的效果。
從本質上講,我更愿意將《助推》看作是本政治類的書,而非經(jīng)濟學讀物。因為在書中,泰勒與桑斯坦清晰有力地提出:助推無所不在,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自身也并不矛盾,選擇設計者可以在保持選擇自由的同時將人們助推到改善自身生活水平的方向上去;在這個兩極分化現(xiàn)象顯著的社會中,政府的一般行政方法應當被各方都能接受。整個20世紀,人們都在廣泛地討論是否能夠走“第三條道路”。他們希望,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能夠提供一條真正的第三條道路,這條道路能夠平息當代民主中出現(xiàn)的一些爭論。這些便是泰勒與桑斯坦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并也深刻地影響著當前奧巴馬政府的施政行為。比如最近,奧巴馬政府宣布一項新政策來增加退休金賬戶,這就有點類似《助推》一書所提出的原則,也就是給各個公司兩種選擇:要么是自動加入養(yǎng)老金計劃,如果不想加入,則需要去登記。我們的研究表明,在這樣的政策下,幾乎每個公司都會加入這一計劃,加入者的比例要遠遠高于不參加者的比例。美國政府的另一個被泰勒稱之為“為了明天儲蓄更多”的計劃,它的要義是隨著儲蓄增多,利率上漲,每個儲蓄賬戶都會有所增益。這項措施都被證明“助推”或“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是有效的。
泰勒與桑斯坦聲稱,若采用自由主義的溫和專制主義可終結無謂的政治爭論,但這顯然有點過于自信和盲目樂觀了。想想下面的例子,情形可能會變得很糟糕。我是一個器官捐獻者。泰勒和桑斯坦也認為捐獻器官是個好事情。因此,他們推薦的一個“助推”是,在發(fā)生致命事故的情況下,將器官捐獻作為默認選擇。但是,如果強烈支持在一個人死后不將其身體作為備用件使用的觀點,也沒有什么不合理的。我們當然不能用助推來挑剔這種觀點的毛病。但是事實上,當用助推改變了一個人原來的“默認選擇”時,這會引起被改變者的強烈反對和不滿情緒,不管這是基于宗教信仰,還是基于個人無名的偏好,對此,泰勒和桑斯坦推崇的助推會帶給一部分人什么樣的感覺,我們可想而知。
最后,在泰勒與桑斯坦助推我們的方式中,還有一個關鍵且沒有得到解決的責任欠缺問題。他們認為,助推下的方案設計總是能夠指向每個有限理性的人都會同意的最優(yōu)選擇,如果真是如此,誰來決定在哪個領域個人能夠公平地得到選擇設計者的助推?助推者應該鼓勵哪些人的哪些選擇?誰又來助推助推者呢?恐怕這些問題仍然在等待令人信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