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論壇會場。（右一為余永定，右二為易綱）（圖片來源：新浪財經(jīng) 駱霄 攝）
“北大國家發(fā)展研究院二十周年慶暨中國宏觀經(jīng)濟與金融論壇”于4月19日在北京大學舉行。經(jīng)濟學家、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余永定與央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易綱就匯率管制問題展開激烈辯論。
以下為文字實錄：
主持人：謝謝，所以宋老師提出來這個帶電操作，這個我覺得非常重要。同時他提出來一個方法，我覺得如果能這樣做，也許能幫助我們解決我剛才提出來的一個難題，就是在改革開放的過程當中，可能金融會進一步深化，但如果你的深化更多的是通過直接融資，尤其是股權(quán)融資，那也許我們的杠桿率就不一定上升。但是說到金融改革里的帶電操作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除了我們國內(nèi)融資壓力和利率市場化，就是資本項目開放，我記得這個也是在三中全會的決定里頭，我想問余老師，余老師相對比較謹慎，在您看來，我相信您是同意最終實現(xiàn)資本項目可兌換，應(yīng)該是有好處的。但是您比較謹慎，可能覺得有一些問題我們還沒有解決，如果是快速放開，可能會風險比較大。您覺得我們今天的中國經(jīng)濟政策制度的狀況里面，主要的風險在什么地方？如果現(xiàn)在加快做的話？
余永定：我覺得從方法論上來說，光說主要還不行，它可能有一系列的前提條件，如果這一系列的前提條件不解決，哪怕你認為這是主要的，我解決這主要的還不行。首先看一下我們現(xiàn)在的形勢，最近這幾年，特別是今年，至少在國外的商業(yè)銀行，投行，還有一般投資者看來，中國形勢不太好，所以我對外寫文章都試圖說人家，中國不會出大事，你們不需要擔心。但是回到中國自己來談的時候，我確實覺得是比較擔心的，問題比較多的。就好像我們有個水壩，水壩已經(jīng)有了窟窿，水在往外涌。我們用十個手指頭堵這個眼，11個眼怎么辦？就用腳趾頭，21個怎么辦？夠沒辦法了，我們要防危機。在這種狀態(tài)下，對外開放更應(yīng)該謹慎。我們現(xiàn)在希望通過開放資本項目引入競爭機制，但是你怎么解決這些問題？
相反我看到了什么，我們現(xiàn)在逐步的在人民幣國際化的旗幟下開放了一些項目，我們看到實際情況套利，逃匯的情況非常嚴重，已經(jīng)有一種瘋狂的程度，這對中國會造成很大沖擊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有一個主要的問題是實際問題，人民幣的最終目標是什么？人民幣國際化推演的路程，它隱含著一個資本開放的路線圖，人民幣國際化會不會跟資本制度開放是一個相沖突的，這是需要認真研究的問題。
過去央行的同志如果說，我們希望通過人民幣國際化的方式，來推動資本項目的自由化，這些說法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覺得當你在制定政策的時候要講求實際。我們一直在談三難問題，當然對三難問題有很多爭議，有些人說這根本不存在，我覺得這依然是重要問題。我們的匯率問題其短期資本項目開放的問題，這兩個之間關(guān)系怎么擺。這里面非常清楚，你要么就是繼續(xù)維持資本管制，要么就讓你的匯率能夠充分浮動，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允許開放資本項目，因為外部的沖擊目前可以通過匯率變動加以抵消，保持獨立的貨幣政策。
應(yīng)該說央行對這一點非常清楚了，但是央行似乎是要受到一定的壓力，他們是不是說話就能自由，我自認為我是魯迅小說里的傻子，希望易綱能開個窗戶。你為什么就不讓市場決定匯率水平，這樣一做我外匯儲備就增加了。當然我們最早在討論外匯儲備的時候，我們易綱一起討論的時候，當時是4000億人民幣左右，現(xiàn)在是4萬億了，這對中國經(jīng)濟增長，甚至政治、外交、各方面的負作用越來越大。易綱說得非常清楚，沒有任何理由說我們再進一步增加外匯儲備了，你怎么做呢，你盡量不干預(yù)它，比其他的繞彎想辦法要好得多。我就簡單說這些。
主持人：謝謝余老師，余老師把話說到這里，我不請易老師說一下，我覺得我這個工作沒做好。
易綱：余永定老師講得非常清楚，我覺得他講的是有道理的。確實是有一個順序，你比如說我們都非常清楚的，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是從泰國開始的，泰銖當時官方的匯率是25泰銖等于一美元，泰國的當局在當時大量的放開了資本賬戶，使得資本流動更加自由。但是泰國當時又想守住25泰銖等一美元的匯率，就造成了危機，最后在投機者的沖擊下，泰國央行守不住了，就只好放棄，放棄就是亞洲金融危機的開始。這一個教訓就是什么，如果你還要堅持一個固定的匯率，你要放開資本賬戶，資本可兌換你是很危險的。我想還有各種各樣的例子。
老余說的是對的，我們在看這個問題的時候，它也有一個匯率技術(shù)，利率改革，資本賬戶可兌換，它可以同時推進，但是在具體的執(zhí)行中有一個政策的搭配。就在不久以前，我們把匯率的浮動幅度加倍了，從1%加到2%，我們現(xiàn)在匯率的浮動幅度應(yīng)該比以前大都了。但是大多了以后大家看人民幣對美元，人民幣對各種貨幣的波動性，大家會發(fā)現(xiàn)，人民幣對其他貨幣的波動性是非常小的。我們小到什么程度呢，我們不僅僅是小于可兌換貨幣，因為美元、歐元、日元之間，他們有一個波動率)，他們是8到10，再看發(fā)展中國家，或者是新興市場國家，比如說金磚五國，你看印度的盧比，俄羅斯的羅布，他們的波動率大概是在16%到20%，波動率更大。我們?nèi)嗣駧诺牟▌勇适呛苄〉模蟾旁?%到3%，所以我們的波動率是很小的。
所以我覺得適當?shù)臄U大人民幣的彈性，這是有好處的。在這個同時你也要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我們說管資本項目，是我們承諾了經(jīng)常項目可兌換，1996年我們就承諾了資本項目可兌換，你貿(mào)易，服務(wù)貿(mào)易，所有這些，旅游我們都承諾可兌換，但是我們又說整體不可兌換，所以我們只能管住資本項目。但是中國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復(fù)雜程度和量級是不可同日而語了，我們一年就有4萬多億美元的貿(mào)易量進出庫口，還不包括服務(wù)貿(mào)易，旅游，留學，加上這些量級更大了。再加上資本向下流動，非常的復(fù)雜。
在原來那種計劃經(jīng)濟下，我們中國人也很少出國，現(xiàn)在我們中國人一年有一億人出境，這樣一個量級，這樣一個出國的頻次，你怎么樣尊重人們的財產(chǎn)？怎么樣尊重人們最起碼的經(jīng)濟活動的自由？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們要盡量的可兌換。
以前我們說個人一年可以換5萬美元，你要超過5萬美元要有一些真實貿(mào)易背景的證明。現(xiàn)在我們又推出了在服務(wù)貿(mào)易情況下，5萬美元以下，我們可以放行，但是你企業(yè)要把單證留下來，以后我們備查。我們在最大限度的增強中國居民的方便程度，增強中國企業(yè)的競爭力。如果我們不這么做的話，那么你每一個交易，這些企業(yè)都要經(jīng)過批準，我們知道批準的過程中，就可能產(chǎn)生腐敗，就可能產(chǎn)生尋租，我們中國企業(yè)的競爭力就會下降。
所以我是說，考慮到老余說的問題，同時我要最大限度的便利企業(yè)，便利個人，在便利的過程中，我加強國際收支統(tǒng)計，加強跨境資金的監(jiān)測，使得人們感覺不到監(jiān)管，但同時又能夠管住，防范風險，從而達到了既方便又能夠防范風險的這個目的。謝謝！
余永定：我簡單回應(yīng)一下易綱說的，我同意易綱說的，但是他太小心，比如匯率問題，你既然說沒有波動，你外匯儲備怎么增加了幾千億，今年到現(xiàn)在又增加了多少外匯儲備？這不是央行的問題，這是整個決策體系的問題，這個步伐完全應(yīng)該邁得大一些，步伐越大，資本項目的開放步伐也可以邁這么大。
我希望經(jīng)濟學家別老顧著央行，應(yīng)該給央行提意見，有的時候他們可能希望你們提意見，但是他不好說，我就提吧。